药庐寻人
灵归在司空月的引导下,稳稳停在百草堂不远处。
元晏轻轻唤了唤素离,人依然昏迷不醒。
元晏轻叹一声,托司空月搭把手,两人一左一右架起素离,将人扶进百草堂。
堂内灯火通明,没什么人,只有一个清瘦高挑的值班修士守着药炉。
药炉旁摆着几册医书,炉火被她控得极稳,元晏倒不怎么担心书会被烧到。
司空月上前行礼,喊了声终阳师姐。终阳闻声抬头,一眼便看到两人中间的素离,见他伤得如此之重,大吃一惊。
她赶忙掐了个法诀稳住药火,匆匆带她们将素离安顿进后室。
司空月叁言两语说了经过,终阳已从架上取下几个陶瓶,倒出丹药喂素离服下,又取来剪刀,小心剪开他染血的衣衫。
衣衫被小心剥落,更多的伤口暴露出来,肩上、背上,密密麻麻,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。
元晏看着这些伤,心里那点怜惜渐渐被恼意所覆盖。
这孩子,就是太过年轻执拗,半点不肯转弯,生生把自己伤成这样。
她和司空月帮着终阳打下手,递纱布、端清水、扶素离翻身。
终阳手上不停,口中说道:外伤不算严重,幸好伤势最重的右臂被及时处理,否则筋脉受损就麻烦了。
说罢,她赞许地看了司空月一眼。
司空月连忙摆手:不是我,是元、素姑娘处理的。
眼前这位姑娘气质不俗,衣衫凌乱,神色却从容得很,丝毫不显狼狈。
原来是这位姑娘。终阳好奇,姑娘如何称呼?
素问。
素问?终阳赞道,'素者,本也;问者,黄帝问于岐伯也。'好名字,姑娘可是医修?
元晏勉强一笑,并不接话。
终阳心想她定是过于担心伤者,没心情与她攀谈,便不再多问,专心包扎。
素离的外伤很快处理妥当,但体内真气仍旧紊乱不稳,呼吸急促,额上冷汗涔涔。
终阳探了探他的脉息,沉吟片刻道:得请容成长老来帮着调息疏导。
话音刚落,外头传来敲门声,有人来取药。
终阳一拍额头:糟了,忘了药还在炉上!
她匆匆出去,打开丹炉一看,里面的药汁已经熬得过火候,药性散了大半。
熬药的丹火讲究火候随心变,她刚才过于专注给素离处理伤口,一时分了神,这炉药便算是废了。
终阳苦笑着向来取药的师妹赔不是,说需要重新抓药重新熬。司空月也得帮素离煎一副固本培元的汤药,到时候等容成长老过来,再搭配着给素离调养。
虽然调养这个事情并不算十万火急,但也最好不要耽搁,以免落下什么病根儿来。但是眼下,两人一时半会儿都走不开。
我去请人吧。元晏主动开口。
司空月有些犹豫:姑娘不认得路……
无妨。元晏道,只管说地方在哪里,我自己去便是。
虽然烛山峰她是第一次来,不过刚刚飞来在空中大致看过,放眼望去多是药田和牧兽场,屋舍分布得稀疏。知道大致位置的话,找人应该不难。
终阳见她坚持,倒是很爽快,和她详细说了方位:药庐都在东南边,沿着主路走到药田,大多聚在一处,只有两座是长老私用的。一位是温行师叔,他近日不在峰上;另一位便是容成长老。哪间亮着灯,便是哪间。
司空月立刻解下腰间令牌,双手递了过来:素、素姑娘,这个你拿着。药田周围设有阵法,持此令可通行无阻。她稍作停顿,又轻声补充道,容长老认得这枚令牌。看了便知道是我这边请托的。
元晏接过令牌,道了声谢,就离开了百草堂。
夜色澄澈,一轮满月高悬,清辉洒落,照得山径分明。
几处小溪在月光下愈发明亮,宛如天上的星河坠落人间。
元晏喜欢夜色。夜行让她感到自由。
草药的清香离她愈来愈近。
她边走边注意周围,形如卧虎的巨石,盘根错节的古树,都是极好的地标。
很快,她便到了药田区。
月光下,药田中间的几个药庐清晰可见。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奇花异草,在夜风中轻轻摇曳。
还有少数奇珍异兽穿梭其中。元晏看到几只通体雪白的灵兔在药田穿梭跳跃。还有一条青色的小蛇盘在一株紫芝上,看来已是开了灵智,不知是哪位修士座下豢养的灵兽,正借着月华修炼。
绕过一片田垄,翻过矮坡,坡下蓦然涌出一片杜鹃花海。
大片大片开得正盛的山杜鹃,粉白交错,恍如梦境。
杜鹃花是合欢宗除合欢外最多的花了,年年这个时节,也是这样漫山遍野地开着。
一瞬间,元晏以为自己又站在了合欢宗后山。连带着想起百来年前,也是在这样的花丛里,她拥有的唯一宠物。
想到狐狸,她好像真的看到了狐狸。
远处杜鹃花丛之上,真有一团毛茸茸的黑影人立而起,朝向明月做着类似揖拜的动作。
元晏心念微动,想走近看个究竟。
可惜只迈出两步,那黑影倏然矮了下去,没入花丛深处,只留下几片被惊落的花瓣。
……眼花了?
元晏有些失望。
罢了,给素离找人要紧。
过了杜鹃花从,又见药田。药田中央,果然立着一远一近两座药庐,形制相仿,都围着半人高的竹篱。
远些的那座黑着,近处的这座窗户里透着暖黄的光亮,想必就是容成长老的药庐。
就是这里了。元晏上前,刚抬起手,门就开了。